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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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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問璋叫人去溫府報了平安,便一路回了坤王府。

“王爺放心,只是先前中了些迷藥,所以王妃精神頭有些不好,調養兩日就好了。”

府醫是個老人,那一大把灰白的胡子說話時總是一抖一抖的,腰微微彎著,語氣誠懇。

顧問璋頷首,肩微微一松:“開些性溫的補藥,給王妃慢慢養著。”

老府醫領命,便和提醫箱的小徒躬著身退出門外。溫冬晚房裏的丫鬟隨後進來:“奴婢拜見王爺。”

“王妃現在怎麽樣了?”

丫鬟福了福身道:“沐浴之後,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。若王妃醒了,定會第一時間告知王爺。”

“身上可檢查過了?可有不適?”

“回王爺,有些淤青和擦傷,總體是沒什麽大礙的。”丫鬟說完,見他什麽反應都沒有,以為是自己說的不好,便又補充道,“幸好王爺到得及時,這才能護得王妃無恙。王妃能嫁得王爺,是王妃的福分!”

顧問璋定了半晌,不知在想什麽,許久才揮了揮手讓人退下。自己在桌邊重又靜坐片刻。

管事敲響書房的門,進來行禮。那日護送溫冬晚的領隊也跟著進來。

“屬下參見王爺。”

顧問璋抽出一張空白的宣紙放到面前:“說。”

領隊抱了抱拳,一五一十道:“王妃於安澤寺散步時,那婦人謊稱自己孩子落水,求王妃施以援手。王妃等人將信將疑,待靠近時,果然遠遠便看見水裏有人在撲騰,眾人情急慌亂之中,竟被那婦人鉆了空子,將王妃推入了湖裏。”

領隊微微擡眼觀察了下他的臉色,見似乎並無不妥,便又接著道:“如今想來,那所謂的落水者,八成就是潛在水裏擄走王妃的蕭府死士。只是泡在水裏遠遠看去都是一團,誰還分得清是孩子還是死士。”

說到最後,他往地上磕了個頭,堅決道:“若不是王爺神機妙算,營救及時,後果將不堪設想。屬下護衛王妃不力,讓賊人有機可乘,是屬下失職,還請王爺責罰!”

顧問璋沈默良久,久到領隊這樣能坦然赴死的硬漢都莫名忐忑起來:“……王爺?”

顧問璋擱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摩挲了下那張白紙,低低道:“下去領罰吧。”

“是。”領隊知道自家王爺雖狠名在外,但並不是不講理的主子。此番雖他也有失職,但畢竟主要責任不在他,所以懲罰不會太重,至少是他有所心理準備的。

起身退了兩步,領隊猶豫了一下,問道:“……王爺,其他人都好說。但王妃身邊那個滿年……該如何處置?”

滿年的所作所為,一早便從滿月和那個傳信侍衛的描述裏拼湊出來了。要他說,這樣不能將自己主子的利益安危放在首位的丫鬟,如何罰都是不過分的。畢竟為人仆,最重要的便是忠義二字,不然要來何用,反而是給自己徒添煩惱。

可聽說那滿年是王妃的陪嫁丫鬟,有從小到大的情誼,如此這般,又不能按一般丫鬟來處置。

顧問璋垂著眸,擡手緩緩磨了幾下墨:“先關進地牢裏,吃點苦頭,也長點記性。其他的,等王妃什麽時候想見了,便把人提出來送去,別的不用管。”

領隊心中對坤王妃的地位不免又有了個新的認識,見顧問璋正提筆蘸墨,似要寫什麽東西,便識趣地告退了。

案上,宣紙平鋪,硯臺蓄墨。顧問璋看了片刻,就動起筆來。

那一筆筆橫撇豎捺的認真,仿佛握筆人只是一個初習字的孩童,一個不慎便有被先生責備的風險,因此落筆似有千鈞重。

官予城從窗口翻身進來,招呼也沒打,便輕車熟路地走到他桌邊:“寫什麽呢?”

近來官予城這廝常常滿面春風,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,大概就是他這個樣子。

顧問璋擡眸看見他那自溫姝儀回晉安後就越發張揚得意的笑容,竟覺得如此礙眼,筆尖頓了頓沒有理他,自顧自地又寫了下去。

官予城往那張還只寫了兩行字的宣紙上探頭瞥了眼,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。他一臉難以置信地道:“你這是???”

顧問璋眉眼不動,語氣一貫的冷清:“如你所見。”

官予城一把拍在案上,擋住他將要落筆的地方,濕潤的一小滴墨汁順著筆尖滴在手背上,形成一片不規則的墨跡。

他擰著眉與顧問璋擡起的眼對視,頗有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:“你這是受什麽刺激了?”

顧問璋隨即放下筆,捏了捏眉骨,語氣裏有些倦怠:“也不一定會派上用場……但我總要給她留一條退路。”

安澤寺的事是個警醒,縱使只是一個蕭妗,非要同他坤王府作對的話,也是有本事讓溫冬晚身陷險境的。更不用說其他人了,比如顧獻這個不懷好意的皇帝,又比如虎視眈眈的其他皇子。

他想給她的,也不是這樣動蕩不安的生活。

官予城大概明白了他說的“退路”是什麽意思,松開手隨手抽了張白紙擦了擦手背上沾染的墨跡。

顧問璋重新落筆,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,筆端不再猶豫,字裏行間滿是行雲流水的舒暢感。

他抽空道:“除了安澤寺裏蕭妗的人之外,路上遇見的那一夥人,幕後主使可有眉目?”

“什麽眉目不眉目的。”官予城熟練地將紙團拋進紙簍裏,漫不經心道,“二皇子的人。都不用我特意去查,那留下來的幾個活口一下便全招了。”

他在書房裏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,一邊踱步一邊道:“想來是看你不爽,便腦子一熱想著折騰一下坤王妃也好。既沒有計劃也沒有善後,派來的人也盡是些烏合之眾,如同搞笑一般,還把自己給暴露了。”

官予城是個閑不住的,直著身子逛來逛去:“顧問玥如今也算是廢了,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跟個小媳婦兒一樣。追不到女人便借酒消愁,虧他做得出來。”

見他說得理直氣壯,顧問璋不免覷了他一眼,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某人不就是舉杯消愁愁更愁?

官予城繼續評論,倒是說出了幾分道理:“誰不知蕭妗要的是什麽?他要是真有那個心,便該一鼓作氣登到那龍椅上坐一坐,還怕蕭妗不能回心轉意?”

他又嘀咕了句:“不過這種回心轉意,不要也罷。”

落下最後一筆,顧問璋將筆擱下:“他便是想這麽沈淪下去,顧獻也舍不得。”

顧獻三個兒子,也就這一個還算中用,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一個女人自毀前程。

官予城沈吟片刻,點點頭:“也是。但人多情起來,任皇帝老子也管不住。”他目光一動:“不過他這個皇帝老子可是貨真價實的皇帝老子,逼個婚而已,平燕侯府又有幾個膽子敢拒絕?”

蕭妗再心氣高,也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女兒,顧問玥若真鐵了心要娶,誰也攔不住。

雖說強扭的瓜不甜,但對某些人來說,總是比沒有瓜要好的。

娶了蕭妗,顧問玥難保不會鬥志昂揚開始爭奪皇位,畢竟若是註定要和二皇子綁定在一起,以蕭妗的野心,不攛掇鼓動一番,簡直是不可能的事。

“要真是這樣,咱們可就多了一個對手。”

顧問璋頭也不擡地將那張紙放到一邊,又攤開一張白紙,提筆寫起來。

他想是早已考慮到這一層般,淡淡道:“那也要平燕侯府能交給顧問玥一個女兒才行。”

官予城立即明白過來,為了防止自己顯得太遲鈍,還故作高深地頷首表示讚同。

蕭妗擅自出府的事,定是瞞著平燕侯蕭遠那邊的,畢竟她一貫嫌自己這個畏首畏尾的父親沒什麽上進心。

也就是說,如今蕭妗被關押在蕭府自己名下的郊外私宅的事,除了當時在場的,還沒有其他人知道。

“私宅那邊蕭府的人,大半都換成了坤王府的,只留了一些充充門面,以應付和蕭府這邊的日常往來。”

平燕侯府嫡女失蹤,任他蕭遠將晉安城翻個底朝天,也想不到人就在自己的地盤上。

官予城即使和顧問璋共事已久,心中還是不免驚惴於他這縝密的心思,越發覺得自己選擇輔佐坤王是再明智不過的。

雖說一開始其實也有幾分是因為坤王和溫府走得近的原因。不過若不是顧問璋確有真材實料,再如何有淵源,官予城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來冒險。

“蕭妗失蹤的消息,蕭遠會盡量瞞住。但我們要讓這件事滿城皆知,顧問玥若聽到這個消息,想必坐不住。”

官予城認真地等著聽他接下來的話。

“——等顧問玥在公眾面前露面,你找些人裝作百姓將他打一頓。”他頓了頓,“不必手下留情。”

“?”官予城一臉莫名其妙,按顧問璋的格局,即使是要為溫冬晚出氣,也不必用這麽不上檔次的手段吧?他狐疑地看了顧問璋一眼。

顧問璋將白紙黑字的兩張宣紙重合在一起,眉峰微微一沈,神情絲毫不像玩笑:“成敗在此一舉。”

官予城一怔,心臟突然快速跳動起來:“你……準備動手了?”

顧問璋撫了撫手裏的紙張,眼神一松,化出幾許溫柔的意味:“是,我等不了了。”

他若能給她最好的,現在就想給,若給不了,也不想耽誤她。這麽拖下去,總歸沒完沒了。

官予城凝重地點了點頭,轉身欲走,看見他手裏寫好的東西,終歸步子一停。

“你只願與她共富貴,患難時便想主動撇開她,但這也要她自己願意才行。”官予城輕嗤一聲,隨即想起什麽似的,語氣裏含了些溫柔的笑意,“天下女子雖弱,但多有因情而剛烈者。你想保全她,她又何嘗不是?”

他嘆了口氣,頗有過來人的感慨意味:“男人有時蠢就蠢在這裏。明明不懂女子心思,還偏要一廂情願,自以為是。”

“你可不要弄巧成拙。”

顧問璋手上動作微微一滯,一直到人走得沒影了,也沒有應聲回答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晚上,考試。_(:?」ㄥ)_

小可愛們,祝我好運(傅洵式微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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